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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迈向——何处?

从想要出发,

到真的在远方有个落脚的、甚至可以称作“家”的地方,还有很多路要走。

链家旗下的贝壳找房和拥有自营房源的自如是大家的主要选择,选对平台很关键。阿龙一开始想着可以像以前那样走到小区保安亭去问有没有要租的房子,但吃了几回闭门羹之后还是转向租房APP,这笔中介费在今天好像已经免不掉了——毕竟保安大爷只会回答阿龙“那边有链家”。

贝壳和自如基本上代表了租房市场的两种主流中介模式,颜杰向我介绍说,要么是支付中介费用,一般是一个月房租,要么就是付服务费用,这个费用会平摊到每个月的房租里,这主要是自如一类平台自营房源或者瓜瓜在上海遇到的“二房东”。“二房东”从各处买断或者长租,然后再转租或者改造后提供合租房,“二房东”直接给瓜瓜报价最终房租,没有其他费用。

“至少在北京,已经发展出了非常成熟的(平台)垄断”,颜杰评价说。

我紧接着关心三人的租房是否顺利,三人一起点头,紫君说“现在商业化(程度)都很高”,租房中介作为服务业“都是赚死钱,相对比较透明公开”。他们三人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是九千多,而中介带他们看房、沟通、签订合同之后赚取的中介费也就是一个月的房租——我高呼“他是该服务好一点”。自如因为自营房源所以相对来说还要再省心一些,曾经使用过自如的颜杰将二者形容为“安卓和苹果”的差异。

 

当然,租房平台的商业化模式也带来一些问题,比如王姐唾弃的“照骗”。在选上海的房子的时候她很喜欢一个房子的超大落地窗,然后真正到了房源内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如平台“摄影非常有水平”,“整个氛围就完全不一样”,逼仄、阴暗、潮湿的房源实际不可能出现在平台APP上。

 

除了主流的平台之外,贴吧和咸鱼上也有许多个人用户发布的转租信息,比较适合Trede和Russ这种想要短租但相对囊中羞涩的情况。当然,安全性我们不得而知。

辰晨在面对毕业后的长期租房时想找一个人做室友在上海合租,这一次不能随便,一住下可能就是好多年。于是他在小红书上发布了自己的合租需求,有很多人私信他,他会根据大家的情况回复。在我去他宿舍里拍摄和扫描时,他已经加上了一个清华男生的微信,也和中介拉了群,中介时不时分享房源,两人在群聊里说自己的看法。因为是长期合租,辰晨还会和对方聊作息习惯,加深彼此了解,看是否合适。

辰晨给我分享了他的中介一般是怎么推荐房源的。

​合适的房源,中介会专门录看房视频发给他。

的确,合租还是独居对这些朋友迈向怎样的独居生活影响很大。

这既是经济上的,也是生活质量上的。

 

图图租房就是为了逃离集体,合租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即使邀请朋友到家里做客对他都可能是一个挑战。图图选房时更偏好于关注房子是否整齐温馨,“哪怕就是高一点的租金”——两千不到的月租金对于图图来说也不如上海和北京的租金一样,可能会影响居住的选择。

对于上海和北京的朋友们而言,合租还是独居的价格差异非常大。同样在上海,瓜瓜在浦东郊区与同事合租,每月摊下来是2650,而独居在浦西的王姐一个月是10243——当然这个差异也受到了地段和区位的影响。紫君他们几个按照房间大小分摊房租,总价9000分摊为两个价位。

瓜瓜远程且不用苹果,所以我只能拜托他拍几张照片。

​中间的小卧室是他的私人空间,其他主要是和室友共用。

独居常常是选择开间,享受独立卫浴;合租看人数决定几居室,通常是共用一个或者两个卫浴。

紫君他们后来又和我素未谋面的文哥一起,在北京南边租了一个四居室,由于四居室户型并不多,要求和限制都很明确,他们只看上两个,很快就约上中介看房。

有室内抽烟习惯的王姐一方面很难找到合适的室友,一方面也完全不能接受合租或者同居,和他人共处一室常常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毋宁说早上洗澡的时候要是冲突,王姐可能会一天都心情不好。

当然,王姐也不是完全没有同居过。有一年夏天她在成都和当时的男朋友就住过一段时间。

我问为什么可以,她说因为有明确的结束时间——开学,开学她就要回北京。

田野中的大家对于合租、同居的接受程度差异很大,

Trede和Russ就是为了同居才要租房的,

而有人旗帜鲜明地保护着最后的自我栖息地。

 

在对紫君他们的访谈中,我很关注通勤,毕竟背着设备坐了那么远的地铁,完全感同身受——更何况紫君上班的地点也就在我出发的地铁站附近。

于是我紧接着户型的讨论问是否还会考虑通勤。

颜杰脱口而出说这是最大的考虑。

“合租如果平衡通勤还比较麻烦”,我脑子里马上想了一个复杂的高中数学题,大概需要做很多垂直等分线。

“其实没有那么难,因为便宜的地方就那几个。”颜杰回答。

钱,以及与钱最相关的片区、区位才是最重要的——

“价格确定片区,合租确定房型,通勤考虑‘能交汇的’就好”,我尝试总结紫君他们的选房机制。

 

当然,这个逻辑也不完全正确。

“价格决定片区”,但对基本生活质量的要求还是大家关注的。以通勤距离为例,紫君颜杰和阿龙给我细数了好多北京比他们那个片区更便宜的可能,我问为什么不选择,他们回答说“没人能受得了苦”。

后来我又用“打拼”这个词语来形容大家的人生阶段,他们说“工作”就好,“打拼”的话就真的要去住那些地方,“我和阿龙挤一间房就好了”颜杰说。类似的“概念拒绝”在我和辰晨聊天的时候也发生过。

打拼的生活是一种战斗的语境,但我接触的这些年轻朋友们是尝试在通勤和价格、工作和生活上找平衡的。对于紫君来说,每个月两千五的房租和每天一个半小时的通勤是平衡的,即使起床真的很困难;辰晨在支付能力之内也会愿意尽量出高价住在陆家嘴,即使每个月9000/两人已经逼近他“不超过工资1/3”的警戒线;而瓜瓜完全不需要考虑通勤,一周三次上班,每次上班打车也不贵,他觉得“再远一点也无所谓”。

除去以上这些严肃讨论,还有许多有趣的因素也左右着大家的租房选择。

紫君他们三个一开始在朝阳之所能租到很便宜的房子,主要是因为房东其实正在打算卖房子,时不时会有人来看房,房东也和他们提前说好,一旦房子卖出去,他们就要搬家。

后来在南边的房子也比同片区要便宜一些,主要是房东有面试他们的要求,加上文哥一共三把烟枪的四个人还为此提前包装了自己,互相约定不要抽烟,强调“人大毕业”,紫君还专门洗了头。

 

作为游戏主播的瓜瓜更关注网络质量;文艺的图图希望客厅有投影仪;紫君因为小时候自己的卧室直通阳台,没有什么私密性可言,所以现在拒绝有阳台的房间。王姐希望卫生间的条件能够好一些,以及一定要有一台70英寸大电视——“电视是我最后一个关闭的家电。电视是家里才有的东西,有了电视就像在家一样了。”除了图图做饭之外,大部分朋友们都没对厨房有太多要求,Trede合租内的厨房脏到他完全不想用,他和Russ常常用单位发的电磁炉煮面吃;王姐当下也对厨房没什么需求,长期沉迷“麦门”的她钟爱板烧鸡腿堡,何况如果做饭就又要在选房时更加关注厨房条件,“本来就找不到满意的房子,还要考虑厨房……”。

王姐租房时好奇这个马桶旁边的插座用来干嘛。

想来是十分高级。

​王姐也发给我了她家的大电视。后文有AR的版本,都是王姐自己拍的。

安全,似乎不是大家考虑的关键方面,甚至大部分人基本不考虑。

这同样适用于这些朋友的父母。

图图说自己住的小区算是中档生活小区,有很多老人小孩,保安也比较齐全。王姐的父母也不大关心,爸爸工作比较忙,妈妈长期在外地居住,从小就独居的王姐像是取得了父母的信任和自信。王姐自己选房时会看看安保,要么倾向成熟的现代社区,要么就是独立高层——因为往往有独立安保。王姐每次入住时会给父母拍一些视频,父母可能会问交通方便否、偏僻否;辰晨家也是,大家彼此报备安心。

 

无论如何,总的来看,钱始终是最重要的因素。

这完全决定了大家要迈向怎样的空间,过怎样的生活。

例如,在此部分缺席的松子实际上就不用选择,携程最高级会员和酒店品牌就是保障。瑰丽酒店靠近美领馆,方便松子办签证,她在那里住了八个晚上,一共花费了20014元;办完签证之后的她住进了三里屯,在那里继续完成期末周的线上考试,北京瑜舍酒店的四个晚上一共花费9328元。因为理由“完全正当”,这些钱都“报销了”,松子承担的更多是“能回家却不想回家”的关系压力。

从2021年夏天到2022年出国前,松子独自住过的酒店。

Trede也承担着很大的家庭压力——或者说他正在用自己的存款避免家庭压力的产生。Russ并没有和Trede分摊房租,而是负责两人在生活上的全部开销,这样的A钱方式让我在访谈时有些意外。有些存款,但不多,“没经济独立”,而自己家里也并不会支持和祝福这一段感情,更不会提供资金的帮助。我感到这些压力仿佛全部倾泻在Trede一个人身上,有些不甘放过——“关于AA没闹过矛盾吗?”我忍不住发问了。

“你很会挖啊。”Trede也并不意外。

Trede拿出手机备忘录给我看他零星的记账本,他说也会算,开始算就会开始有摩擦,但每次好像又不了了之,“到最后也不想知道自己吃没吃亏”。

“感性的力量又浮上来了。”我笑。

“感性力量比理性要强。”Trede也笑,甜蜜地。

 

瓜瓜的父母比较支持他的主播事业,即使有些反对意见的姐姐也只是和他打了一个赌,之后做不下去就必须回学校读书。这种关系使得工资发放周期相对特殊的瓜瓜有了很多后援支持,即使他一般不开口。瓜瓜的工资按年算,每几个月发放一次,在没有工资入账的时候,瓜瓜主要依靠商单赚外快,外加父母从学校就开始给的2500每月的生活费。“不是特别稳定”,但基本能支持他在上海的生活。

图图十分庆幸自己的家庭在经济方面和学校沟通上支持他搬出学校独居的决定。当然,家庭的支付能力也是相对的,我问图图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北京怎么办,他考虑到北京的房租回答我说可能回“打不过就加入吧”,他说那样的话就只能去适应环境,“实在太困难了”。

 

钱也是当前Jade的重点。

Jade说他答应和我交流也是因为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租房的位置和价格等等。

不过还没等我开口他也就补充说“但其实……嗯,我不能handle。”

“你理性地思考过?”我问。

“也不是理不理性吧,其实只是做的白日梦。”

Jade周末会去城里的必胜客兼职,周五下午没课就会去,但算上通勤费用和在市区吃东西的开销,可能每天就能赚30-50块。因为去兼职需要买一双黑色的鞋,完全不知情的妈妈和Jade一起去逛了商场——那是一次很痛苦的经历,这个故事是Jade送我上地铁前,我们走过狭长的林荫道时他给我讲的——Jade妈妈让Jade看看衣服鞋子,但Jade喜欢的其实都有些昂贵,Jade会跟妈妈发脾气说其实不喜欢,丑死了。

回学校的时候Jade一个人走在后来我和他一起走的那条路上,有人因为迎面走来而Jade不避让骂了他。

Jade说他突然就很难过,到宿舍楼下就开始哭。

生活中的烦恼交错在一起,好像没有人能够帮助Jade疏解。

王姐上海的公司在漕河泾,她以此为圆心看了六七个房子,但是房子之间不是很近,“然后我还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王姐骑着共享单车看完了所有的房子。

那天她的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陶喆的Melody。

后来每每听到,她都要惊呼“哦!我的找房歌!”

即使有平台的帮助,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还是很难。

陶喆 - Mel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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